第 78章画展高光-《大道至简》
第(1/3)页
奥赛博物馆的晨光,是被油画颜料染透的。
这座由百年火车站改建的艺术殿堂,此刻褪去了往日的静谧。巨大的穹顶玻璃将巴黎的晨光滤成柔和的金芒,洒在浅米色的大理石地面上,映出往来人群的身影——金发碧眼的欧洲艺术评论家、裹着丝巾的亚洲收藏家、背着画板的美术学院学生、举着相机的旅行博主,不同肤色、不同语言的人们挤在展厅里,却出奇地保持着一种克制的喧闹,像怕惊扰了墙上笔墨与色彩的呼吸。
周苓站在《南北渡》前,指尖轻轻攥着陈迹的手。她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,裙摆上绣着细小的白梅,是出发前母亲连夜缝的,针脚里藏着江南的温润。裙子的颜色,是她特意选的,既像普罗旺斯薰衣草的浅紫,又呼应着宣纸上的淡墨晕染,像她和陈迹的画一样,藏着“中和”的心意。她的手心有些出汗,不是因为热,是紧张——昨晚在游船里,她还反复问陈迹:“他们真的能懂我们的画吗?”
陈迹的手很稳,掌心的厚茧带着熟悉的粗糙,却能给她莫名的安心。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,是马克帮忙选的,剪裁合体,衬得他肩背挺拔,像他笔下的北派山石,带着沉稳的骨劲。“别慌,”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,气息带着清晨咖啡的微苦和松烟墨的清冽,“你看那位老先生,”他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白发老者,“他是菲利普・勒梅尔,法国国家美术馆的馆长,去年写过一本《东方水墨的留白美学》,里面专门分析过董源的《潇湘图》,他懂水墨。”
周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菲利普馆长正站在《共秋》前,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画框,眼神专注而深邃。他的身边围着几位艺术评论家,其中一位金发女士正低声说着什么,语气里带着惊叹。周苓的心跳渐渐平稳,她想起陈迹常说的:“艺术是共通的语言,留白里的心意,懂的人自然能看见。”
就在这时,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质疑,是用英语说的:“水墨和西方颜料混在一起,太奇怪了,既没有水墨的纯粹,也没有油彩的厚重,像是四不像。”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美国艺术家,穿着涂鸦风格的夹克,手里拿着速写本,脸上带着不屑。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小声的附和,几个欧洲观众也纷纷点头,显然对这种“混搭”风格不太认同。
周苓的指尖猛地收紧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——东方水墨讲究“纯粹”,西方油画追求“厚重”,他们的尝试,会不会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,是不伦不类的“文化拼接”?
陈迹感觉到了她的紧张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眼神坚定:“别急,让他们看下去。”
话音刚落,菲利普馆长就转过身,缓步走到那位美国艺术家面前,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年轻人,你见过莫奈的《睡莲》吗?”
美国艺术家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:“当然,印象派的杰作。”
“莫奈晚年失明,却能用色彩捕捉睡莲的光影,”菲利普馆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观众,最后落在《共秋》上,“他的色彩不是纯粹的写实,是情绪的表达;就像中国元代画家倪瓒,用极简的水墨勾勒山水,留白不是空无一物,是‘无画处皆成妙境’。”他走到《共秋》的左侧,指着塞北的胡杨,“这枯笔皴擦,有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的骨劲;右侧的银杏,湿笔渲染,有董源《夏景山口待渡图》的温润。而中间的风,带着塞北的干燥和江南的湿润,这种‘和而不同’,不是拼接,是共生。”
他转向周苓和陈迹,伸出手,用流利的中文说:“周小姐,陈先生,恭喜你们。《共秋》里的留白,让我想起苏州的拙政园——月亮门后藏着的竹林,漏窗外映着的池塘,看得见的是颜色,看不见的是心意。你们把东方的‘含蓄’,画成了所有人都能懂的‘温柔’,这是最难能可贵的。”
周苓握住他的手,指尖有些颤抖,却感受到了力量。她想起在美术学院时,教授说过:“真正的艺术,是跨越国界的共情。”现在她懂了,无论是东方的水墨还是西方的油彩,无论是园林的留白还是油画的光影,核心都是对美的追求,对心意的表达。
那位美国艺术家沉默了,他重新走到《共秋》前,盯着画面中间的风痕,看了很久,最后轻轻点了点头,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,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敬佩。
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变成了赞叹,不同语言的赞美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多元的交响乐。周苓的眼眶有些发热,她转头看向陈迹,他正看着她笑,眼底的温柔像江南的春水,能融化所有的不安。
不远处,艾米丽正站在《蒙马特日落》前,和几位法国艺术家讨论着什么。她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,和画里的日落颜色很像,手里拿着这次画展的画册,画册的扉页上,是《南北渡》的缩略图。看到周苓看过来,她笑着挥手,举起手里的画册——画册里夹着一张枫叶,红得像火,和他们去年在卢浮宫后花园捡的那片几乎一模一样。
第(1/3)页